和城市保持一致（组诗）
 
汪再兴
 
1、轮回
 
 
去年穿过的衣，今年再穿它一回
月月要还的债，照例彩铃一声
日日必经的路，出门还得走
也许连步幅都一致
甚至连足迹也相叠
窗外雪化为水，水化为泪
泪又幻化为空气
随风的、如风的、迎风的
也还那么相似
唯一不同的——
去年用旧的身体，今年又老了一岁
往年不曾想的事，现在，正让我出神
 
2、太阳从体内升起
 
即使已晨起
也不要干扰身边的人
包括灯、窗外的大地
哪怕点火，为她煮咖啡
最好所有的动作都要轻
包括出门、上锁、下楼梯
没有风和鸟鸣也没关系
一路全是安静的灵魂
眨眨眼睛，认真搜寻
彼此就能会心致意
看发丝如何氤氲出雾气
虽然越走还会越热
就像天际线正燃烧的黎明
但还是要坚定地走下去
以便让迎面而来的人
看清健步走的自己
并，都看到太阳
从体内升起
 
3、劳动的习性
 
头班车
上车时凑一起
下车时走一堆
引起我皱眉的注意
是她们的说话声
简洁、快速、干脆
关键是还大声
也许还夹杂着手势
你一语我一句
自然地顺接
自然得近乎没有停顿
尽管都未着工衣
但从经验断定
大概她们都是保洁
她们毫不在意的一切
其实，都是劳动养成的
 
4、地铁上
 
仅仅车门开得不一样
就再难感觉熟悉的方向
随一条蛇钻入至暗的隧道
左还是右，前还是退
好久了都没有分清
而好久又是多久
竟也顾不上数
只有破空的嘶嘶声提醒：
车还在行进
我还存在于此
周围还有人，同行
你的口罩上
也还眨着眼睛
只不过瞳仁反射的顶灯
恍若黑夜，天空的星星
好像怎么瞧，也瞧不尽……
 
5、沙尘暴
 
仅仅为了安个家——
不起眼的尘，这么多的沙
曾种过高原的草，也举过边境的花
一旦被薅光了羊毛，沙尘们，暴动了！
得多少委屈、难过、幽怨和愤怒
才能集合：比硝烟、比黄云、比海啸
还形象、还夸张、还烈暴的
表达、主张、投诉、宣言和口号
这武装！天上地下地扬，遮天蔽日地浪
毫不留情绝不停步似无休止地宣泄力量
向华北、华东、韩国、日本……进发
攻城拔寨，天涯海角地追杀
哪怕我都躲进屋里了
仍逃不过劈头盖脸的敲打：
答，你有没有罪，伏不伏法？
 
6、沙尘过后总有春雨
 
没有风，撒点雨也是好的
让沙尘的暴烈仅止于此
一滴雨，也许饱含了尘
仍，晶亮了枝桠的眼睛
这一颗，那一滴
都折射道路，蚯蚓般延伸
抖擞万物精神，慵懒里苏醒
吮吸水分，蜜汁或血液
增厚的泥土又滋润了几分
伸展根茎，继续未完的呼吸
——沙尘过后总有春雨！
有谁会最先开始，鼓突花蕾
并构思神谕之果，提炼粮食
听，脚步踢踏的声音
由远，及近
7、种树
 
是得挖一个坑
剜剜自己的心
是得埋一段根
还还地债的恨
是得握一支笔
正正生长的词
是得浇一桶水
润润渴望的情：
种活一棵树籽
繁盛一片森林
即使做了崇祯
也有枝桠自尽
哪怕活成兔子
还能树干撞死
总不至于荒山野岭
末日的，孤魂野鬼
 
8、和城市保持一致
 
该睡睡，该醒醒
无所谓强制不强制
每天清晨我都要出门
迈开脚步，甩起手臂
提振蓝天白云的精神
舞起树们草们风的发丝
跳动红绿灯
随街道笔直地延伸
直至高楼的每一扇窗子
都框出诗和远方的风景
然后让公交、地铁、单车
挤出一声声谦辞
挤掉自卑                                                                                                                                 
并从迎面而来的眼睛
看到亮光和自信
即使衬衣掉了一颗扣子
天桥上的影子再次弯曲了几分
但我并不因此而失意
而是习惯性地理出笔挺
以便和行走的城市
尽可能保持一致
 
 
作者简介：
汪再兴，笔名汪汪、蜀乾尔，男，现居北京。已发表各类作品两百余万字，诗文书法散见于《人民文学》、《青年文学》、《中国新诗》、《诗歌月刊》、《书法报》等各类报刊及各种集子中，著有《日出东方》、《太阳神》、《太阳的味道》、《与太阳握手》等八部诗集。曾获全国当代诗坛力作选拔赛一等奖、全国唐诗宋词杯书法赛一等奖、诗意韩国金奖等国内外征文、书法赛百余次奖，五一文学奖、曹植诗歌奖、老子文化奖、孔子艺术奖获得者。是海淀书法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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