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浓的笔墨，洇开屈子行吟图的顶点（组诗）
 
水边的屈子
 
一茎幽芬，将时光牵回
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所有开在历史里的香草
杜蘅，兰蕙，桂芷，从来没有败谢的时候
她们吻上飘逸的袖袂，瞬间复活
 
江畔的碎风吹散了簪缨，木屐没入松软的泥地
渔父来了，又走，歌声挂在起伏的芦苇
踽踽独行的诗人，面对一个人的水镜，看见
一张清瘦的脸庞
 
这段路，已在行吟中被打磨得无比熟稔
写尽了整个汨罗的青春，当寂寞身影
向着流水洇开一朵最美的花骨，东方民族
从此在生命里有了不朽的图腾
 
屈子骨骼里长出的诗和远方
 
长歌缭绕。一座山披上了神的吟唱。往最深处
蔓延，看不见的影子，在时间的灰烬里
袅袅升起一柱幽魂，点燃经久不息的清香
 
博大而深沉。这青色的海，掩盖了
世间的愤懑与不平，却用石头的棱角
反复削刻着太阳的名字，也让一位伟大的诗人
找到了人生最远的归宿
 
惟有最纯朴的山水，才能沿着鸟鸣的修辞
和接近天堂的纯净，轻轻濯洗诗人身心
斑驳的创伤，在天地间复归为唯一的婴儿
 
《离骚》《涉江》《哀郢》《招魂》
所有动人的诗句不会消失，它们早已
与一座大山融为一体，隐身为迎着朝阳升起的
露珠，在你的灵魂被照亮的那一刻，捡拾
夸父般屈子身后的诗和远方
 
用名字包裹一枚大象无形的粽子
 
最辽阔的思念，安放在那片不动声色的
绿色里。端午，用深入骨髓浓到极致的绿
包裹着一枚大象无形的粽子
 
每时每刻都写着同样的思念，写着人们
对三闾大夫无尽的挽留。端午也从来不仅
是节日，却是遍地的箬竹，苇叶，菖蒲，以及
一道道伫首凝望的临水之湄
 
无数青团在寂静里分蘖，在冷冽中抽穗
渐渐汹涌成一片海。水底潜行的绿色之光
让鱼儿自动闪开了一条路，也在人们
不会褪色的青色记忆里，永远裹成心的形状
 
赛舟，或者招魂
 
山川地形一起消融。浪花击打着竹篙
与快桨，斑驳的记忆，次第盛开在时光之河
 
坚硬的竹木在拉长臂膀，延传至今的约定
顺着无形的水骨，向水的更深处传递
 
依稀看见湘妃泪，将士血，被杜鹃的尖啼
反复点啄，洒满漫山遍野的红土
 
依稀听见白芷陆离，高峻的岩巉上
有水雾萦绕，云中降下忽长忽短的声音
 
魂兮归来。苦艾擎举的初夏，有大块噫气
涌动而万籁无声，在水天之间连绵不绝
 
 
 
 
 
作者简介：栖衡，原名张凌云，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青年文学》《延河》《黄河》《草原》《星火》《山东文学》《四川文学》《湖南文学》《星星》《诗潮》《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诗选刊》《草堂》等数百家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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