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阳
 
张文刚
 
1
打开沅湘的雾霭
找到桂桨和兰舟
翻到《九歌》的第十一章：
春兰兮秋菊，
长无绝兮终古。
 
2
五月的渡口，河水上涨
我的小舟上坐着你
端阳，是你好听的名字
是一个名词，藏在词典里
是一个形容词，活在流水中
桃花渡已过，三月成为往事
我们驶进荷花村
明眸皓齿，古风犹存
在四季的轮回里
你绝尘而立，神清气爽
美人，你制芰荷以为衣
集芙蓉以为裳
我想抛弃所有，今夜只要
你的浅笑和水中荡漾的星光
只要那一句生死相依：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3
一条浩荡的水路就是跌宕起伏的一生
朝发枉渚，夕宿辰阳
上洞庭，下长江
纵一苇粽叶
回溯两千年的时光，我们找到郢都、秭归
和汨罗江
找到楚简和连绵不绝的蓝墨水
一夜狂风起，吹落《怀沙》：
明告君子，
吾将以为类兮。
魂一夕而九逝的波涛深处
屹立着秉德无私、独立不迁的诗人
你，端阳，诗人的女儿
唱着《橘颂》长大的楚地的孩子
掩面哭泣，而又仰天高歌
从天问到飞天
从云中君到火把到向太阳
我紧紧攥住你手心里的月华
——那些不朽的诗章和华夏新篇
代代传诵，日增其光
 
4
约定今日上岸
叩开一扇一扇村庄
迎接我们的亲人如同遍地青青的芦苇
热情，豪放
喝一碗雄黄酒
抵御世间的蛇蝎蚊虫
吃一串粽子
唤醒血管里一年一度沉睡的桨声
且在岸边住下
看门内门外那些奔跑的艾叶
有着怎样清新的面孔，和苦涩中的芳香
——他们是人间朴素干净的子孙
 
5
大海的尽头是落日，也是朝阳
当我们归来
已是浪花衔金，芦花飞白
一转眼
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唯有你，长无绝兮终古
——五月，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