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马尾松上的雪（外三首）
文/剑方


落在马尾松上的雪
有雕刻版画的刃
落在草垛上的雪
一夜之间给村庄造了那么多银塔
落在烟囱里的雪，来不及喊痛
青瓦月晕一样散开
很远就能望见熟客雪访的烟火气
落在水中的和冰上的雪
前途迥异
落在垃圾堆上的雪
既真实又虚伪
落在井沿的雪无法感受掉进井里的雪
落在竹子上的雪，压低竹子
它们本是意气相投的好友
落在路上的雪也有几分好意
但我知道，一切皆是虚构

父亲出门担水，落在他头上的雪
从此不再化去



堆积的火焰

父亲熟悉堆积火焰的方法
比如片柴、松枝或稻草
父亲像了解我一样
知晓草木的脾气

或晒或晾，或堆或架
风和阳光永远是父亲的助手
堆叠草木如同堆叠日子
父亲让该通风处通风
该曝晒时曝晒

火焰的成色和秋的成色
在父亲的手中丰稔

这些积蓄
是母亲今冬明春的私房钱
她精打细算
舍不得浪费一粒火苗
她把灶台当作庄稼地
总能及时给拔节的炊烟
上水，施肥



背干草的母亲
 
背着干稻草暮归的母亲
几乎引燃了天空
她脸上的斜阳
却温如红玉

小牛犊早就闻到草的甜味
它喊母亲
在乡下，所有的牛
只会喊母亲

母亲的干草，要喂牛
也要引导、堆叠炊烟

着火的云慢慢变灰
背干草的母亲
像瘦小的月
由暗淡，而渐渐明亮



风，或一支蜡烛的夜晚


风抓住洞孔和所有顶尖
强迫它们嘶喊
风要万物跟随

屋里的寂默
像一只收紧的铁锚

我凭记忆摸索到火种
一个袖珍的红孩儿瞬间诞生
他踮起脚尖

与黑暗对峙，烧红的莲瓣
晃动尘世

这场较量
令沉稳的木纹惊心
每碰撞一次，就要流血无数……

光的身子渐渐矮下去
我突然想从心底，伸出四根铁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