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外五首）

元旦的星空举着烟花，满世界奔跑

人群在大地上像星星乱窜

他们举着新式烟筒，对着激动的夜空

释放词语的情绪

 

子夜过了，他们仍像羊群，逐着

黄土高原上钢筋混凝土的森林和村镇

浅浅发光的路面，狂咩歌唱

 

三年了，不一样的灯光浮在海上

人们用不同方式，划着桨

击打着冲破暗黑的波涛

 

 

日子如羊低头啃草

 

日子如羊低头啃草

在荒芜里续接生命

逆来顺受的绵羊打着响蹄

接受来自土地的爱抚

 

那些野草一茬又一茬

不断染绿群羊的嘴唇

那些羊粪蛋，一颗一颗

喂养着北方的土炕

 

我望眼欲穿，村庄的炊烟摇曳在

土色黄昏，袅袅消散

还有那晚归的羊群

染过夕阳，欣慰的眼睛

 

依稀听到山谷崖娃娃回响，重复温情

呼唤的乳名带着娘拄着拐杖

在村口张望

 

 

梦中的梦，夜繁衍后代

 

身子在席梦思床上，长成一棵白杨

黑马和人影来来往往，沿着村庄

伴着裂开嘴唇的吉他

 

没入骨头的颤音，让空气热泪盈眶

只有一只孤独的鸟，抱着我在唱

 

梦里，溪流追逐着鱼儿，目睹星星

蓝色的眼睑

火苗长着长长的犄角，不断磨损

未知的秘密

 

我梦见我在梦中，看透自己的身体

月亮在猫头鹰的眼睛深处怀孕

喉咙深处，呓语的舌头不敢伸张

 

空气慌忙弄皱一片无光的大海

夜终于有了自己的后代

一枚银币，掩饰泪痕

走出云层的口袋

 

 

村庄熄灭了灯

 

风不安分守己，从清晨就嚷着

捕捉一群麻雀讨论生活的

叽喳涛声

 

直到黄昏，奇怪的树梢盯着那只

古老的太阳，缓缓穿过树林

沿着火焰燃烧的河流，最后把自己

走丢

 

夜晚的星星吐着舌头，在寂寥的村庄

上空，闪射迷离的眼睛

 

熄灭了灯，村庄要在星光里

沉睡。白昼隐秘胆汁和砍去影子

像前天，慈悲的老人入了黄土

 

 

　　理 发

 

三个月没理发的人们排队

理发师的剪刀嚓嚓一路，砍杀冲锋

一根根头发离开，带着阳光

都是那瘟神给害的

一位长毛悻悻咒道

 

一位眼镜咬着烟屁股

吸得火花滋滋叫着，像含着恨

一位制服闲着无聊，让自个大拇指

头对头飞快旋转

一位老头捋着白胡子，乐呵呵

欣赏店墙上时髦女郎

 

洗发的水顺着下水道自带

解压声响

染过的发，套只白色塑料袋

眼睛迷离，左右摆摇

仿佛吊着很重的脑袋

 

下一位，电推刀在空中停下

有人跳起来，有人伸腰

有人打着哈欠，有人仍被手机操控

有人骂娘，有人竟然走掉

 

理发店还原了世界，风从

门外吹进：

“你个阴人阳了吧？”

路人甲的电话钻进所有

自由收听的耳朵

 

 

肺大白患者的临终

 

轿车喝足汽油，撒开四蹄狂奔

千里之外。那里，途经过的山

铁青着脸，裸着褐色胸膛，不断在

冬风中咳嗽，颤抖

 

小型挖掘机早已开掘，一排排墓穴

敞着贪欲的肚腹

今年，土块忒坚硬

仿佛抗争，抑或不忍开腔

自己苦难的身躯

 

讨白辞念了好几遍，N95起伏

肺大白患者疼痛喊着，赶快收了

我吧，安拉乎

 

有些老人风烛残年，油尽灯枯

眼睛的光芒已经熄灭

很多精神矍铄者紧跟着被疫魔

的毒鱼钩钓走

他们一排排，被送进开口的坟茔

黄土的海中

 

AD2022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