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予

 
那棵树，很懒，多年不见长
是否睡着了？
 
我去敲打它，让它醒过来
不用拳头也不用口水
 
我站成斜角，用背部一下一下地去靠
一个冬季过去了，它的抖动与我有了默契
 
但变化不大，只是早十日开枝散叶
我的变化也不大，只是爬坡不再喘息
 
拜别时，已是满树银花
我告诉它：要去高处，浏览西藏
 

自由，是我强加给他的

 
他放下退休后接过的事，跟着去了
一路奔驰，摩轮划过假日的辽阔
我说，这风自由吗
 
念过一条古镇的石板
脚步缓慢，重叠在前人的肩上
我说：这追溯惬意吗
 
一顿小吃，在曲水的边缘
我说：你尝到流觞的味道吗
 
他说：早点回去，明天要上班
这一天的自由，被他画上了句号
 
我意识到，这自由
是我强加给他的
 

一闪而过的罪过

 
她个子高了点，腿，长了点
那么瘦, 不可接受
也不知怎么的，她时不时地揪住我的眼球
 
有时，我甚至动用想象
剖开她的掩盖，刺探遮挡的部位
 
比如线条的柔软，草地的多汁
比如，潮起潮落的波纹
 
希望她有点变化，脸上多个酒涡
掩盖的部位鼓一点
直至能挑起我地冲动
 

城市的四个高点

 
一座城池，四个方位的高点是寺庙
这布局，占尽风水
 
建寺庙的先生是乡下来的
看清了一座城池的退路
 
寺庙被供奉一轮一轮地扩大
装下一座城池的风声
 
香火不再是单一的祈福，有躲事的
老板追到寺庙，认栽
 
有求佛的，虔诚到大把大把地甩票子
平安落地，比什么都重要
 
某某事去某某寺庙，传得风声水起
说法力无边，灵验得有求必应
 
心愿，秘密，在寺庙里结成句号
传出来的，是信不信由你的传奇
 

为一橷树祭奠

 
它是公园的树王
死后，也挺拔，威严地站了一年
 
伐木人胡乱地锯成十余节
也不量一下，规划一下，与什么能配套
 
这不行，我得为它举行一场葬礼
比如，点然三炷香，念它的好
 
有它才有公园
来过的人，都与它交换过呼吸
它的子孙站成公园的胸怀
借助夜色，将一座城市的风雨按下去
让日子满街跑
 
我把悼词，以重低音的底气念出来
让树蔸边的那块经得起时日打磨的石头
听听
 

让春天早一点

 
这一天，我脱去了棉袄
像脱去了固守宅子的理由一样
轻松
 
我得走出去，向冬日告别
梅花已飞上枝头，那点红，破了萧瑟
抖动来自偶然，是北方的风在挣扎
 
卷曲得太久，想把冬天划个口子
我得有所动作，比如准备头盔，拉开架式
向着南方，冲出去
 
然后，再折返北方
追赶冬天腾出的辽阔
 

山   塘

 
山塘，干了
只剩骨骼，只剩去年的呻吟
 
那条被水吻过的曲线，牢牢地卡进山体
挣扎着对天发誓：不是我的错
 
鱼的喘息与山民错位
边坡上的春桃，枯黑，咬紧技条不肯放口
这不甘心的举动，划伤了冷艳的冬天
 
朔风，带走几个钓鱼人
也带走风干的笑容
所剩的几氹水
拼尽全力，掩护明年的生机
 
一群看客，奔向塘底
有踩在裸体上的兴奋
那吼声，引来群山的回应
撬动早春的云层
 

相思鸟

 
相思鸟，翅膀上有两片红
飞起来一闪一闪
 
公园的游客并不关注
林子里的鸟，司空见惯
 
我吹口哨，鸟群也跟着闹起来
好像我给过它们恩惠
以回应来表达
 
按习性，相思鸟应呆在山里
相思才有远方，才有高度
落脚城市，有点蹊跷
 
我开始关注，鸟群在午间前后抱团啄食
夜间，睡在矮小的冠木上
被荆棘遮得严实
 
如外来的乡客，攀爬工地
系着一身的牵挂，睡在矮小的工棚里
 

祝   愿

 
久违的两位，那么瘦
瘦到年轮的边缘
 
我想拉回，将今天倒回十载
让两位丰满一点，再丰满一点
站成公园的风景
 
我甩过去一句话：人命天定
打断提及的旧人，打断提及的后事
 
背负，是一种责任
承上启下，已是圆满
 
请你们为自己设一个背负的止点
举步向前，走向自我
 
以独立的存在
扛起一段霞光的辉煌 ！
 

久  违

 
久违，只在公园里走走
简单到将年龄拉成一条直线
 
各自端出话题，浓缩四十年未见
情怀并不激荡，“知青”年代在问候中带过
彼此交流，短到只有公园的一节路
 
没提及过下次相会
只说一声：好走
划断今天，将下次的相遇交给偶然
交给时间地隐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