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存折》

父亲在异地他乡教书，他就拖拉着我们

到了异地他乡求学。母亲不在身边，孩子

每天都是饥饿的。半夜里，像小猫到处找东西

偏僻的胶州西南乡，说话咬舌子，焦黄的牙齿

一毛钱，一袋海带丝；一分钱，一块糖

乡镇郊外的学校，烛光点点，凉风习习

看着，窗外的明月都非常地眼馋

捏一点添嘴里，咸咸的

再捏一点填嘴里，甜甜的

夏日夜晚。教师家属院郭伯伯家放《陈真》

他啃排骨热得光膀子，郭强郭磊在一旁喝汤

徐阿姨打开电风扇说，小龙，你不要想家

你母亲在家种十亩地，还养着十头大肥猪

看着他们一家人的吃相，我都忘记了陈真出手的

套路。三弟说我流口水的样子，他把话学给母亲听

母亲说她不识字，她就把信用合作社

活期储蓄存折，给我读她听：

活期储蓄2.4厘，零存整取3.6厘

半年定期3.6厘，一年定期4.5厘

三年定期5.1厘，五年定期5.7厘

我说，个十百千万，妈，这上面是10080

你看，还盖着姜宝聚的红戳

母亲一听，非常放心地笑着

姜宝聚家三个大本生，老大在青岛读五年医学院

我存上十年，供应你们三兄弟读书

母亲的存折，用红绳缠了又缠，她

翘脚，伸手，高高地搁在墙上——的——百花齐放

她和父亲结婚时的那面大挂镜后藏起来。

1983年，我才7岁，想想还要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