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芜，本名张绍敏，男，湖南安乡人，现居广东中山市，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山市诗歌学会副主席兼副秘书长，作品散见《诗刊》《诗潮》《诗选刊》《散文诗》《南方日报》《羊城晚报》《中山日报》《诗歌周刊》等各级报刊和网络，并被收入多种选本，获香山文学奖等多项奖项，出版诗集《一生不敢有太多的爱情》。
 
 
 
光还会从明天长出来
洪芜
 
 



 
云
 
别拦着我
在空中飘
我在旅行
看没有看完的风景
 
有时候
我也想贴着地面
走一程
 
多危险呀，各种诱惑
一不留神
化作雨
被一株植物囚禁
 
别拦着我
一滴水
有颗膨胀的心
总想变成一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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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里的旧炮楼
 
在花丛中突兀
我对着他伸出手指
就让一阵风吹弯了
青山抱翠
稻田怀香
他眼含机警
缓慢地转身
有时候，咔嚓一声响
一片光阴就落下来
努力做个战士
却越来越像个农夫
时光给你披上一身黑
却是这田野中
最明亮的部分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
你走失的一根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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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还会从明天长出来
 
又到了该和今天说再见的时刻
鱼群潜入水底
黑夜藏起灯火
星月都躲进云端
幌子被风吹落了
不再发出沙沙的声响
冰雪覆盖的春天
天使托起群山
唾沫在口罩里囚禁
磨刀的人，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
石头把光阴磨薄了
有什么正在分娩
花朵里现出数张脸
生活的重重幻影被流星击中
光还会从明天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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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戴上口罩的时候
 
曾经，我们在山颠敞开心扉，仰望天空
碧空如洗，白云悠悠
蓝天和云朵遥远而不可触摸
 
此刻，一小朵白云贴着我们的脸
贴着我们的鼻翼、嘴唇和呼吸
我们面对面，相望
互赠一小片湛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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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白
 
这白仿佛是从骨头里渗出来
叫人打一个寒颤
 
白得铺天盖地
百万雄兵穿着白色的铠甲
气势如虹
却又寂静如松
 
世界又变回一张白纸
我却是这白纸上的一滴墨
迟迟不肯坠落
 
昨夜的梨花白
仍在旧梦里囚禁
我早早地醒
却又迟迟不起
这醒着的睡
 
你的到来是为着世界变白
而我的醒来，是在等一个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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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水漂
 
在城市，有时候会想起并且怀念
在乡下打水漂的日子
随便拾起一枚薄薄的石片
斜着身子，用力地抛掷出去
石片贴着水面飞
我们比赛并许下愿望
 
如今，在拥挤的城市里打水漂
把自己放在人群中去挤，去磨
挤磨成薄薄的一片
我不想贴着人群，从一个城市漂到另一个城市
只想听到“咚”的一声
在动听的声响之后
沉入到这个城市的楼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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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碗
 
碗不大
日月在碗底点灯
大海在碗沿滑翔
 
用它接风花雪月
从未接满
用它盛五谷杂粮
从未盛满
 
把眼睛靠近碗边
牛羊在瞳孔里吃草
将耳朵贴近碗沿
涛声在耳蜗里推浪
 
它没有缺口
没有漏洞
圆滑光亮，瓷器的肌肤
 
现在我必须牢牢地端稳它
即使脚步摇晃
也不能摔碎
瓷片是泥土中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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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人的脚步
 
一到这个时辰，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数这条狭长的民国巷子夜班后归家人的脚步。
第一个拐了左，是刘家的大侄子。
第二个转了右，是钱家的儿媳妇。
第三个一直走到小巷深处，是摆地摊的老王。
第四个在小巷口停下，是补鞋匠张师傅。
数到第五个，他神情兴奋，从沙发上弹起。
脚步只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拐个弯，便不见。
他的女儿，五年前，下了晚班，再也没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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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
 
我在我快要控制不住愤怒的时候出门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
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她的居所
 
我敲她的门
她听见了，并不给我开门
她衣着华丽，卧在床榻之上
静静地望着我
 
我的愤怒会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消失
 
她是一头被捉住并关在公园铁笼子里的豹子
 
有另一头
豹子，被关在我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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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制
 
麻雀复制麻雀
狐狸复制狐狸
狮子复制狮子
 
水草复制水草
玫瑰复制玫瑰
麦子复制麦子
 
我们人类
也同样具有这一特征：
复制自己
 
复印机复印出来的文件上
几粒多出来的墨斑
像她女儿漂亮的脸蛋上
多出来的几粒黑痣
都令她沮丧不已
 
有时候，我也不能自持
也和儿子发生争执
为他身上异于我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