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俊厚，男，祖籍河北沧州。1965年生于河北张家口坝下山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刊发《诗刊》《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四川文学》《解放军文艺》《延河》《诗潮》《绿风》《诗选刊》等文学期刊。上榜2020年度河北省文学榜诗歌榜。2014年参加第七届河北青年诗会。

 

 

 

 

 

 

微弱的灯盏

毕俊厚

 

 

 

 

银器

 

在时光的尽头，点灯的人

守望着星空。星空照拂着尘世

我们挤在人群里

慢慢销隐着日暮和黄昏

 

时间的钟摆，终究不会停下

就像别离，也是为了短暂的相逢

就像时针、分针和秒针，一生终有相逢的机遇

 

两个相爱的人，就像干柴和烈火

不燃都不行

 

到了七河，我们放下手中的铁，经卷和尺子

放下欲望和奢求

 

脚步越来越慢，身子

越来越轻。像是一对仙侣

在漫不经心中

幸福的刻度被我们越雕越深

 

在有意无意间，时光的砂轮

将我们反复打磨成两只

光洁的，并排而卧的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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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者

 

产房外，全是创世者。我

混迹于其中

 

为此，我并没有感到羞愧和不安

 

置身圣洁的殿堂，白和红，是多么纯正的颜色

置身诞生人类的场所，创世者是多么的纯洁和高贵

 

我的小孙女降临的那一刻

我听到来自人间天籁般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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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摄影：邓平

 

 

铁匠

 

他在不停地“叮叮当当”的敲打

像是要把身体里的痛，一点点逼出来

弥补在铁上

 

铁匠是吃硬不吃软的

他一旦离开铁锤，铁钳，铁錾

虚空的身体就会生锈，黝黑发红的锈

就会由内向外，溢满全身

 

一个铁匠，倾其一生都在为废弃之物超度正形

佛心是柔软的

而一个铁匠，必须怀有铁石般的心肠

 

否则，他不配与一枚枚

钉子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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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纲目

 

在山里，一些草被招安

另一些草，陷入迷茫。剩下的

那些，蜷缩在犄角里

不敢出声

 

一个午后，我下乡。刚好遇到早年的赤脚医生

他在翻看《本草纲目》。

阳光仿佛一副破旧的袈裟

斜斜地披在倒塌的肩上

 

儿子外出。故人游走云端。

孤独的药典，只剩下一根高贵的

骨头

 

哦。世间若无疾苦

何需治病良方。世间若无良方

离愁多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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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老了

 

一个人老了，他将什么也不去想

一个人老了，他手里的活儿，将不再停下

他的嘴巴，将整日整日地念念叨叨

像一只姑舅鸟，一生都在重复着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这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事啊。一个人

说老就老了。孤独的灰白

一层紧压着一层。

从骨缝里露出微弱的光阴。空洞的手指

无法捂严具象的情景，只能眼巴巴地

让它们泄露着

 

当一个人在不断加快衰老的速度时

他什么都不想。只是心里急。

急着把手头的活儿一古脑干完

急着把嘴里含混不清的话，一字不漏地吐出

急着打造一樽白白的棺木，放置在破旧的东厢房里

然后，隔三差五地去看

仿佛年轻时惊喜地窜了趟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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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翁

 

大雾中，那头顶白孝的孩子

还没走远。

 

我确信它们少年持重。跪白了山河

我确信，泛滥的思念，酿出了弥天大雾。

 

西出，

无故人。

 

我独身走在荒郊野外

苍苍白发，令人生悲

白发苍苍，让人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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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磨坊

 

在古旧的磨坊里，围着蓝格子头巾的母亲

仿佛一颗旋转的恒星，沿着碾盘箩下漫天星斗

 

那时，幽蓝的天幕上，星光璀璨

那时，不知疲倦的母亲，仿佛尘世间旋转的磨杆

 

推动着自我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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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侯

 

走在一片树林里，

一只松鼠怀抱松籽。慌乱间，

从我头顶跃下。

怆然蹿过胯下，逃往

林深处

 

很多年后，

我经历了病痛，失意，无助，种种磨难。

在茫然不知所措中

侧身挤过这个尘世。如那只

松鼠，在慌乱中，

找到绝处逢生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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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丁香

 

春天里，我们在一丛紫丁香前驻足

繁茂的丁香花暗吐幽香，不时有蜜蜂飞起又落下

 

无意间，我的小孙女摘了一片丁香叶

放在嘴里。她直喊：苦

 

我俯身告诉她：凡是甜蜜，皆由苦而获

 

小孙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揪下一片，攥于掌中

 

一阵清风掠过，金色的阳光

仿佛一只只舞动的蝴蝶，圣洁的光斑

挂满她稚嫩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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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灯盏

 

十几岁时，去过一次内蒙古

总觉得高原的落日好玩。常常和

一群半大的孩子，不停地

抛出石子，击落日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日出日落，往复交替

太阳始终倔强地升起又落下

扔出去的石块，仿佛旧时光

了无踪迹

 

老大归来，年少的童伴

一些人头顶一座孤独的雪山。另一些人

走进残暮，成为微弱的灯盏

 

旧地重游，太阳

又一次谦逊地向西落去

内心的石子己扔无可扔

 

而我已到垂暮

仿佛晚归的一头老牛，咀嚼着岁月的荣枯

慢慢闭上泪水模糊的双眼